月牙世。

武盟城總部內，當阿秀重新蘇醒時，席卷天下的戰火早已經平息，這裏重新變成了天下人心中的武學聖地。

甚至比大亂之前更“聖”，因為很多人親眼看見，一劍斬殺了武林盟主秦越之的鐘離神女，被一個神秘的銀袍人擄走了。

於是在江湖間的傳聞裏，這位“銀袍老祖”已經有了武道聯盟創始人、上界大能、天下第一高手等多重身份。

“醒了麽？”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阿秀豁然睜眼看向身邊，卻見紅尾正帶著平靜的笑容，望著她。

“紅尾前輩……”阿秀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，那個跟隨著師姐偷偷潛入聯盟總部的下午。

如今二十年過去，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少女，可紅尾前輩卻似乎毫無變化的樣子。

“醒了的話，我們就開始了哦！”紅尾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，語氣也很歡快，可阿秀卻莫名感受到了些壓抑。

伴隨著紅尾話音落下，紅尾只覺得身下一亮，自己赫然躺在一片奇異的法陣上。

那繁覆、玄奧到極點的紋路，便是她看著也覺得頭暈——這跟境界沒什麽關系，她一個古代人，當然是沒學過平面幾何的。

她念頭微動，下意識動用了剛剛悟得的法則之力，一道劍意憑空生出。

但這劍意誕生還不到片刻，就被一股意念直接碾碎，竟是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。

阿秀頓時感覺心頭一痛，腦袋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，卻是劍意被破受了不輕的傷勢。

她這才發現，那位銀袍前輩正站在一邊，淡然望著這邊。

他臉上此時沒有那張面具，以至於阿秀看見了他的臉——竟然、竟然這麽年輕麽？！

阿秀很快就沒有時間，去感慨顧南的年輕了，因為她發現腳下的法陣越來越亮，而自己身邊則有一些奇異的霧氣在縈繞。

這些實際上就是氣運，在特殊法陣的作用下，被暫時顯化出來。

這些霧氣在半空中輕輕一繞，竟是漸漸形成一面鏡子的模樣。而阿秀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沈，本就有傷在身的她，意識也開始昏沈起來。

等到她意識模糊之時，一縷神魂便離體而出，直投入那面鏡子裏去。

“果然要她醒著才行。”紅尾見到這一幕，不由輕聲感嘆道。

她與顧南當然不是特地等到阿秀醒來，然後跟她打個招呼的。實際上她早就嘗試過，想要將阿秀身上的氣運剝離，制作成霧鏡。

但這個從未有過的破界級氣運之子，確實有著很大的不同。

平常紅尾都是封閉氣運之子的意識，將神魂與外界的聯系切斷，然後將氣運從他們身上奪走。

可阿秀身上的氣運，竟是已經與她的神魂初步融合，無法完全分離了。

換句話說，踏入破界層次之後，她已經是位面的半個代言人，而不只是氣運所鐘那麽簡單。

所以紅尾只能等她的神魂重新蘇醒，然後想辦法將神魂也一並提取出來，盡數投入霧鏡之中。

阿秀的神魂已經是破界級別，這辦法只能由顧南來操作，而且是否能成功，還是未知之數……

氣運之力緩緩凝聚，將阿秀的神魂包裹成一團，一並沒入初步成型的鏡面之中。

“大人？”紅尾見事情出奇地順利，反而感到有些不對勁，忍不住看向顧南。

“翻譯法的層次太低了，看來這個層次的氣運之子，已經到了極限。”顧南引導著氣運，一下子投入霧鏡，隨即搖頭道。

青丘一族的這門翻譯法，本就是給超凡層次用的，哪怕是本族內的完整版也是一樣。

顧南借著一個世界的氣運，強行把氣運之子推到破界級，可翻譯法的其他環節卻跟不上了。

封閉神魂，卻無法將神魂與氣運分開；制作霧鏡，要不是顧南親自操縱，這霧鏡早被龐大的氣運撐破了。

實際上，任何翻譯法都不可能有涉及破界的部分——會去研究這個的，必然是破界之下的修行者，又有什麽能力將之推演到破界級？

也只有顧南這個特例，才會在層次遠超過之後，還回頭來研究翻譯法。

“看看用破界者做出來的霧鏡，能不能帶來一些驚喜吧，否則這麽做還真是得不償失。”

之前制造破界者的條件不說，光是拿到破界級的材料後，這一系列覆雜的操作，只怕藍思來了都夠嗆，只能顧南親自完成。

這樣一來，直接就喪失了可推廣性，制作的效率太低了。

法陣上的光芒緩緩消失，小院中重新歸於平靜，阿秀的軀體已經徹底化為齏粉，只有一面小巧的鏡子落在地上。

紅尾上前兩步，將鏡子撿起。鏡面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，似乎跟尋常的霧鏡沒什麽兩樣。

甚至這霧氣更稀薄一些，連鏡面都能看到個大概，紅尾甚至能看見自己的面容，被模糊地映出來。

紅尾將鏡子舉高了些，仔細查看著鏡面，似乎想找出些不同尋常的地方。

然而就在這時，鏡面上卻突然冒出來一張女人的臉，一下子向她撲了過來！

這一驚變，差點讓紅尾抖手把霧鏡甩出去，好不容易定住心神，額頭上竟是有冷汗冒出來。

“大人，你看。”她連忙將霧鏡遞給顧南，指著上面的人臉道。

顧南低頭看去，那正是阿秀的面容，只是完全喪失了靈動之感，像是僅僅剩下本能了。

她像一只被封鎖在鏡子裏的鬼魂，瘋狂地想要從裏面逃出，卻只能是徒勞的掙紮。

顧南笑了笑，將這面霧鏡輕輕放到地上。紅尾不明所以地看著他，剛想開口詢問，就見霧鏡猛地跳動了一下。

鏡子落地的清脆聲音，在小院中久久回蕩著，紅尾卻感覺氣氛有些陰森。

以她的力量，早就不在乎什麽鬼魂，但眼前這一幕實在太過詭異。

“有點意思。”顧南卻饒有興趣地拿起霧鏡，隨手抹去其上的霧氣，遞給紅尾道，“這上面的任務，找人盡快完成。”

“是。”紅尾連忙應是，而她接過霧鏡時，依然能感受到鏡子在輕輕震動。

鏡面上，阿秀的臉清晰映照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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